我是在小区楼下碰到那个年轻人的。
说是年轻人,其实只是个孩子,一头枯黄的短发,瘦瘦小小的,就像一根竹竿。但就是这么一根竹竿,每天步履匆匆,骑着一辆电瓶车,往来穿梭于小区中间。然后,在某个楼门口,停下车。把电瓶车后的一袋袋邮包,极迅速地送进去,并且,很快就跑了出来。
没错。这个年轻人,是个快递员。我总在想,他为什么能跑得这么快呢。我们这个小区,都是6层楼,没有电梯。我给他计算过时间,他拿着一袋邮包,从进楼到出来,基本不超过5分钟。奇怪,按理说他要跑那么多的楼,哪有那么充沛的体力呢!
每天几乎同一个时间,我站在阳台上都能看见这个年轻人,在这里走进走出。年轻人似乎也注意到了我,有时,会朝我这边看几眼,然后转过头去。
那天,我坐在家里,正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。门铃响了,是一个清脆的声音,您好,有您的邮包,麻烦您打开楼下的大铁门。我的脑子里迅速跳出了那个年轻人的脸庞,我边摁开门键边在想,我住5楼,这个年轻人会花多少时间跑到呢。我刚准备拿出手机看时间,踢踢踏踏的声音响起,年轻人几乎是以风一样的速度跑了上来,微笑着站到我的面前,递给我一个邮包,说,您好,请签收。
后来的好几次,我在小区里散步时,都能撞见这个年轻人。他总是显得那么匆忙。不过,看到我,他会朝我微笑,或是点一下头,然后迅速地驶入或是驶离小区。
有一天,下起了雨,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雨。我在停车棚躲雨时,雨下得越来越大,我看见那个年轻人,骑着电瓶车,快速地停了进来。雨太大了,他的身上早已淋湿。年轻人看到了我,又朝我点着头。我也看了他一眼,有意无意和他搭话,说,我感觉你还不到18岁吧?年轻人笑了,说,到了,不然快递公司也不敢用我。我“哦”了一声,忽然对年轻人的生活有了兴趣,我说,我看你跑得挺快的,用得着跑那么快吗?年轻人朝我憨憨一笑,说,没办法,公司有规定,跑得多,赚得就多。我想多赚点钱,寄给爸妈。我明白了,不过想想还是挺诧异,特别是对他跑的速度。年轻人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,说,你知道吗?我上小学要走十几里的山路,慢了就赶不上上课了。后来上中学,就更远了,要翻过两座山。也许,我跑得快,就是那个时候锻炼出来的吧。年轻人说得很轻松,而我听着,忽然感觉心头很沉重,异常的沉重。
说话间,雨已经停了。南方的雨,来得快去得也快。年轻人朝我点了点头,不等我反应,已经骑上电瓶车。
回到家中。我坐在沙发上,想着年轻人说的那些话,发呆了好久,总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做些什么。
上一次的邮包,是一个公司送来的聘书,而我反复思量后,还是没去。是助理的岗位,我觉得,那不是我想要的。
这一年,已经是我大学毕业后,呆在家里的第三个年头了。我能感受到,爸妈落寞的表情,还有他们偶尔的叹息。
按着邮包上的地址,我跑到了年轻人所在的快递公司。我毛遂自荐地说,我能吃苦,想在这里打工。不久后,我就被录用了。
我还要求和那个年轻人做搭档,想比比,到底谁比谁送得快,谁比谁跑得快。
但我发觉还是跑不过那个年轻人,虽然我在大学里曾得过短跑冠军。
于是,我在跑时,经常听到有人在喊:
王强,快跑!
王强,是我的名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