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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大镜
文擘的自序
2020-08-31 14:42:00  来源:中国纪检监察报

  著作多有序。

  赫然出现在一本书的开头,如冠带,如眼睛,既醒目,又提纲挈领。因而,自古至今,未有不倾其心力而为之者。或为他序,或为自序。

  前者,大凡邀约名家巨擘、恩师学长、相知挚友介绍作者之学养、人品、成就;该书之分量与价值,充分地又是画龙点睛地捧给读者。由他人代言客观性增强了,由一言九鼎的权威人士站台,其效果可能事半功倍,实是一条不错的终南捷径。

  自作序也十分流行,一是自己更为了解自己,对思想倾向、独有风格、审美情趣等方面的介绍更容易有的放矢,特别的一点就是更容易将自己的内心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,缩小哪些部分,放大哪些东西,可以驾轻就熟游刃有余。因而,这个序,也就构成了一个内涵甚丰的世界,用显微镜和解剖刀来欣赏、品咂,也不亚于读一部经典巨著。

  王树枏是光绪十二年(1886年)进士,官至新疆布政使。他不只政绩颇佳,多有建树,而且学识渊博,著作等身,是实打实的文学泰斗,因其在海内外的巨大影响,无可争议地出任清史馆总纂。

  然而,令许多拥趸意想不到的是,这个名满天下的人物,在其《故旧文存》自序中却这样自曝其丑:“我之习文路径是有过曲折的。年轻时从黄子寿先生学习古文,由于不吝汗水,所作往往甚得先生嘉许,同窗好友也尽是溢美之词,就在这一片夸誉甚或追捧的氛围中,我自己也不免飘飘然,以为差不多能和古代文豪们比肩了。可是等到后来和桐城的吴汝纶先生有缘在一起,才有豁然开朗别有洞天之感。吴先生文学造诣深不可及,时间越久,越感觉自己的肤浅和鄙陋,真是惭愧得不得了。遂暗弃往日所持,另起炉灶,按吴先生路径,发奋用功。然后,再以几近全新的文章拿给吴先生请教。吴先生则说,他原来就以为那不是你本人的东西,今天一看,就越发坚定了其判断,这才像你的水平啊。我自己也曾经见过不少学门同仁,用功之勤,用力之笃,世所罕见,然而毕其一生,始终不能脱颖而出,就和我早年一样,未得其门径,安能登堂入室?”

  王树枏作此序时,已经七十七岁了,且已是学界名流,文坛巨擘,这样自揭曾误入歧途的不够光辉的历史来启迪后人,无疑需要胸怀和勇气。

  著述如海,有些作者唯恐喊破嗓子还招不来眼球,何况还在如此重要的文眼之处耐心讲述自己过往求学中的挫折,这让人一看便知,他并不是早先传说的文曲星下凡啊。可他偏偏如此谦和、真诚,一点也不考虑别人会怎么想,只是一味倾囊他的成败得失,宛如蜡烛一般,以期让更多的后来者看清未来的路。正由于这份谦和与真诚,他才被后人充满敬意地誉为“万世之龟鉴也”。(马军)

  编辑:仲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