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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蚊之战 生生不息
2020-08-31 10:48:00  来源:检察日报

  亿万只蚊子把季节送进盛夏。

  小时候的苏北农村,家家门前屋后都有树木、菜园,不远处总少不了或大或小的河流池塘,这些地方,都是蚊虫的滋生基地。

  并不清楚蚊子们是怎么突然之间就占领了村庄的夏夜。总之,还没有等到夜幕初降,它们就成群的成群,单个的单个,鸣着尖细微弱的冲锋号,像一架架袖珍版战斗机,俯冲、直撞、包围,用各种战斗姿势,悄然降落在人的皮肤裸露之处,吸血。

  要想不被攻击,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它们杀来之前就吃好晚饭躲进屋里。那些夏天,夕阳还在西天燃烧正浓时,村庄里的炊烟就像一个个感叹号冲向天空,人们早早做好晚饭,晚饭很简单,主食基本上是玉米粥、白粥、小麦稀饭,菜则是凉拌黄瓜、清炒豆角、萝卜干之类。母亲们把粥盛到大瓷盆里,置于水缸边的石板上,以铜勺搅动散热。

  孩子们抬出木桌,摆好板凳,一家人在院子里赶紧吃晚饭。那些母亲通常一边吃饭,一边还要用蒲扇赶走一拨作为先头部队的蚊子。等它们回去通风报信呼朋引伴过来,人们已经吸溜进了两碗粥饭,搬着凳子往回撤了。屋子里先有丝网的门帘,后有蚊帐,蚊子们只好在门外叫成一片“喑喑”的海洋。

  蚊子们倒也并不气急败坏,因为那些精力过剩的小孩子还会跑出来玩,即便他们被大人命令穿上长衣长裤,但这些小家伙们玩着玩着,就会露出藕节一样鲜嫩的臂膀,兴致高昂时也顾不得被蚊虫叮咬那一瞬间的痒与痛了。

  往往回到家时,在父母又气又心疼的呵斥中,他们才发现,身上有了那么多的包。那也不管,最多挠几下,他们就沉沉睡去。

  等他们长到十来岁,就知道该如何在夏夜的屋外对付蚊子了。女孩子们会在腿上臂上涂抹点花露水,既能驱蚊,还有清香。男孩子们只需要跑起来,各种追逐打闹的游戏别停,一直疯下去,那些“战斗机”们就很难找到理想的登陆地了。

  甚至于,更顽皮一点的男孩子们还会向“战斗机”们主动发起攻击。譬如,他们在中午的时候就从河边找到菖蒲,取下几十支蒲棒。他们在做这些的时候,蚊子们应该就伏在附近草丛的阴暗角落里,它们还认识那些被叮咬过的孩子,尤其是那个肉嘟嘟的小胖子,心想这些小家伙到底在干什么?

  孩子们把蒲棒晒在猪圈顶上,经过几个小时的烈日蒸腾,蒲棒水分少了,硬邦邦的。迫不及待地等到天光略暗,他们从父亲那里好说歹说要来打火机。大家大呼小叫着冲向河边,冲向蚊子们的老巢。在那里,他们点燃了蒲棒。

  孩子们每只手各持一支,伸入草丛里。那些蚊子发出惊恐的叫声,四散而逃。也有不甘心的蚊子,奋不顾身地叮上了某个小孩,但它在异香中已经昏了头,要么没吸出血来就掉落,要么反应迟钝被一个巴掌拍死在腿上。这场散发香味的战斗,往往持续到大人们此起彼伏喊着各家儿女名字时才结束。

  第二天,孩子们会来到昨天晚上发现的蚊子密集之处,拿起镰刀把那片繁茂草木割下来送到猪圈里。他们哪里知道,天大地大,草木生生不息,河流蜿蜒曲折,哪里不是蚊子的安身之处呢?

  孩子们和蚊子的争斗,持续了一整个夏天,持续了一整个暑假。奇怪的是,他们被蚊子咬了那么多次,吸了那么多血,但当他们在秋季重新背起书包上学时,却都长高变壮了。

  这些孩子也还不知道,多少年之后,生活在城市钢筋水泥森林里的他们,将会那么想念夏季母亲的蒲扇、作为武器的蒲棒以及在蚊子的包围中大汗淋漓的游戏。

  他们甚至有点想念越来越稀少的被蚊子叮咬的感觉了——没有蚊子的夏天还叫夏天吗?

  (作者单位:江苏省连云港经济技术开发区人民检察院)

  编辑:仲康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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